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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應各種情況,我們不一定可以常常帶家中毛小孩出門尿尿,這時候可以試著訓練狗狗在家定點大小便,當無法出門的時候也能輕鬆解決尿尿的事,一起來看看怎麼訓練吧!

 

 

 

紀錄汪星人排泄時間

    通常狗狗在睡醒時、吃飽後、玩耍結束後的15-30分左右會想上廁所,新手爸媽也可以觀察毛寶貝想上廁所時的動作反應,在這個時後引導狗狗到可以尿尿的地方上廁所,多次訓練後,汪星人會建立「這裡=廁所」的連結喔!

 

規劃出廁所範圍

    剛開始訓練狗狗上廁所時可以先利用寵物柵欄,限制活動的範圍,接著鋪上尿布墊當作廁所,讓牠們比較容易尿對地方。但要記得廁所和食物、睡覺的放方要隔遠一些避免弄髒食物和床喔! 通常狗狗們在想要上廁所的時候都會有一些信號 比如說:他繞圈聞地板的時候,表示在找地方開始便便或者尿尿。因此剛開始訓練時,建議讓狗狗認識廁所,讓大小便的味道來記憶廁所地點,逐步產生反射動作,可以加快學習如廁的速度。

    至於室內與室外的差異為和呢? 以室內來說,建議6–8週歲開始 幼犬剛被接入家中就應該對其進行排泄習慣的訓練,通常是在狗狗,否則,今後在對其進行這方面的訓練會很困難。 室外訓練大小便: 想與您的狗狗共同擁有一個舒適的室內環境,訓練它上廁所的技巧是必不可少的。家居衛生訓練可以分為兩部分進行,6個月時以後就要開始訓練狗狗外出便溺。因為這個時候狗狗的所有的疫苗已經打完,外出對狗狗來說是很安全的,可怕的傳染病就不會危及到狗狗的健康。

成功當下立即給予愛的鼓勵

    像小孩一樣考試100分時會希望獲得爸媽的獎勵,毛小孩也是一樣,在牠們成功的瞬間千萬別吝嗇給予鼓勵,不論是溫柔的言語、零食的獎勵都可以增加毛小孩的信心喔! 但用零食做為獎勵的次數建議不要太多,避免狗狗為了吃零食才去上廁所或讓別的訓練誤導為是要上廁所。訓練狗狗上廁所的過程最重要的還是爸爸媽媽的耐心與陪伴,千萬不要因為狗狗犯錯就大聲斥責處罰或過於嚴厲,這樣反而會讓毛小孩內心產生陰影,造成反效果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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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開沈重的自傳

身上的戰場一幕幕勾起


那些隱藏在體內的地雷

曾經被引爆

然后植入新的彈藥


陳舊的筆跡早已暈開

没有止境的頁碼

竄出各式新武器


儘管戰役不斷重複

各處的碉堡滿是彈痕

注定

無法收復


當我只剩下歷史

警告族人

前方的燈塔,曾如何熄滅

才看見

先人的傷口

從我這

繼續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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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好超商#
剛出來的歐巴桑
暗藏歡樂的保險套

#惠普藥局#
走下樓梯
撕毀契約的男人
與另一個男人
睡眠已滿

#金石堂#
#玫瑰唱片行#
翹課的大學生
從唱片行裡偷一片
色情光碟
她變成一位獵人

#YAMAHA機車行#
#車輪餅#
#桃太郎日本小吃店#
誰將菜刀訓練成殺手
背叛廚師,讓廚師
呆看電視

#NET#
#麥當勞#
從幼稚園下課的女孩
在速食店裡
消費愛情
喝醉的女人打算裸奔
追討男人

#7-11#
弟弟與前哥哥邂逅
便利商店的廣告
轉身逃開

#建安牙醫#
站牌前,不舉的老伯
不舉手
公車
緩緩離開

#全家便利商店#
#元太五金行#
憤怒的男人
一刀捅進背叛者

飛過半條街
橫過午後的背影

所有的人類都聚集過來期待一場久違的
梁山伯與祝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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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an 02 Wed 2019 16:33
  • 地圖

簡單說,地圖所代表的是一種世界觀。

走進書店的旅遊區除了旅遊書籍、雜誌裡各式各樣的地圖外,周圍還擺滿了台灣省地圖、台北縣市行政區圖、各地街道圖、觀光地圖……等等。表面看來地圖像是書本的章節索引,讓我們輕易地找到自己的位置和前進的方向。但我們從一翻開地圖開始便進入了它的思考模式,跟著它往目的地前進。當我們對方向越不明瞭,地圖越像是牛環牽引著我們。

在不知不覺中我們依靠著一種簡單的想法觀望(地圖總要簡單明瞭才好),當地圖說這裡有紅綠燈時,我們便理所當然的認為這裡該有座紅綠燈;如果地圖要我們下個路口右轉,我們就得乖乖右轉。如果發現我們與手中的地圖相左時,驚慌恐怖的就不是地圖而是自己。例如像我現在頂著太陽,騎著機車在市區裡尋找一家咖啡店。朋友肯定地畫給我一張路線圖,但我卻東逛西逛地迷失在突出的招牌之間,詢問商家他們卻告訴我沒聽過有這家咖啡店。

也許我們得學會沒有一種世界觀能代表普世價值,總會有讓你信服的例外。就像南太平洋的小島上,土著腳踝綁著一根粗厚的草繩高空彈跳,來證明自己成年了,完全不對應所謂文明世界應有的安全標準。風靡歐亞的足球,卻在台灣被校園裡的籃球場取代。現在換成朋友告訴我一家我十分熟悉的咖啡店,我卻無法在這條路上尋得。

我們總認為地圖不會出錯,因為它代表著一種專業的權威感。透過它快速引導我們,讓我們不但避免錯誤還能增加效率。類似這樣的工具還有很多,像是燈塔、書目索引、聖經、大賣場上半空中的大告示牌、導遊、路標……等等。這些玩意他們都有一個公因數——方向,不管是物質上的或是心靈上的。

儘管如此,我們還是不願承認它的偉大,一直認為它不過是輔助工具而已。不過小小的台北每天都有新鮮事,某天地圖也引起了話題。因為新上任的教育部長突然心血來潮要我們將台灣地圖倒轉,從不同的角度看台灣。這句看似中年男子泡茶嗑瓜子時的談話,馬上變成政壇的黃色炸藥。有立委批它是台獨基本教義派,也有立委或是民間團體出面相挺。一夕之間教育部除了教育改革之外,又成功地完成一項議題建構。這看似無聊之舉其實背後大夥爭的就是誰的世界觀能成為主流。倒轉地圖也代表了一種新觀點的引進,讓單調的台灣政壇的意見市場上多了一項新商品。雖然不是原創性的,但是各黨各派長久以來都試圖說服選民相信自己的觀點,在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後,豈可被一張小小的地圖給全盤打翻。

地圖真是一件很妙的東西,不過那些琳瑯滿目的小世界對我來說都太遙遠了,現在我只想祈禱(奉主耶穌之名),自己能擁有一張讓我找到那家咖啡店的地圖。

摩托車在下個路口迴轉,這已經是第三趟了。看著熟悉的招牌,就是看不見那家咖啡廳的。我的汗涔涔流下,我已經吃到苦頭,終於知道自己必須從朋友明顯錯誤的觀點中跳脫,不應該再欺騙自己去相信他給的鬼地圖。我決定打電話給朋友,再確認一次。

……您的電話將轉接語音信箱,嘟一聲後請留言。快速留言請按米字鍵,如不留言請掛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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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夜飯後,還來不及收拾餐盤碗筷,母親有些等不及地拿出紅包,分送給她三個已經成年立業的子女。她興奮的神情不僅是開心年節的到來,更是堅定自己在丈夫去世後,駝起這個家的重擔。

孩子們原本有意推辭,他們都自認已經長大,不需再接受母親的紅包。這樣會讓他們顯的不夠獨立,希望母親把紅包收回,當作日常生活的開支。但在母親的堅持下,孩子們只能不好意思地收下,算是完成長輩的心願。其實他們在幾天前都分別包了一個大紅包給母親,感謝她一年來對家務的堅持與要求;在僅有的一窪菜園中變出各種時令,使得晚餐時能夠吃到最新鮮的菜色;無時無刻不表露出的關心與嘮叨,儘管難纏卻也時時提醒自己。這似乎也是年節習俗所要表達的意義。想起父母兩手空空的離開家門,手裡牽著大兒子,背著女兒,肚子裡還有一個娃兒沒落地,就是想要爭得自己的一片天空,讓所有親友看見自己的本事。就這樣一家人省吃儉用,辛苦了二十幾年,從無產到買地蓋屋,終於盼得子女長大成人。當最早出社會的女兒獻給生平以來,給母親的第一個紅包時,她還紅透了眼睛直說:貪財、貪財。似乎這一切來得太快,她還來不及適應。

母親收下孩子的心意,驕傲自己的寶貝終於長大成人,能在外頭爭得一頓餐飽。可是心中最掛念不下的還是彰化鄉下裡的嬸嬸,年過半百還得張羅一家子的經濟重擔。

十四歲時外婆肝病去世,母親成了家中唯一的女性。住在隔壁的嬸嬸主動肩負起照顧姪女的責任,當作自己的女兒看待,算是她第二個母親了。在那個困苦的年代,農忙時嬸嬸帶著母親跟鄰居換工,互相幫忙田事,好讓家中的田地也能夠維持下去。屋前一整片放眼無際的台糖甘蔗田也是收割時節,嬸嬸與母親換取微薄工資的場所。母親還記得,當載滿甘蔗的火車穿越田野,大夥會埋伏在鐵道兩旁,趁司機不注意時扒下甘蔗,做為她們孩時大膽的娛樂活動。

她總掛念嬸嬸的幾個小孩不爭氣,都是賭徒,活了一大把歲數還用不到沖水馬桶,大概一輩子都要到廁所裡挑糞,忍受刺鼻難聞的過期屎尿味。賭博害慘了嬸嬸一家,老大甚至被賭債所逼,在車內吸一氧化碳自殺。他是三個孩子中最會唸書的,順利考上師專,任職國小老師。兩老活了一大把年紀還沒法子享清福,整日都得蹲在田裡頭採豌豆;收成不好擔心生活無以為繼,豐收又害怕兒子跑去賭場。母親一方面擔心嬸婆的身體,也感慨堂哥的不爭氣,逢年過節不管家中光景如何,母親總要用紅包袋寄些錢回去。

或許衛生環境的原因,孩子們對於探視嬸婆並沒有太大的興趣。他們印象最深的卻是母親與嬸婆兩人互丟紅包的趣事。幾年前嬸婆總是不肯收母親的紅包,母親也不願意孩子們拿嬸婆的壓歲錢。因為彼此都苦。母親要照顧酒精中毒的父親,張羅三個小孩的大學學費,沈重的擔子讓她不敢擁有太多的慾望,似乎每一分錢都該產生最大的經濟效益。嬸婆心疼姪女甘苦的生活,總想趁著年節農閒時刻,到姪女家中探訪,給予少許的援助。

生活的困窘讓兩個女人對紅包的態度堅持、一致,彼此都相信對方,一定比自己更需要金錢的援助。嬸婆來家裡作客時,總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將紅包藏在衣廚或米缸裡,等回到彰化後才打電話告知。母親自然是又好氣又好笑,隔天又只好吩咐子女將錢寄回去。

如果是母親給的紅包,嬸婆也打死不收。有時拗不過母親,她還會假裝收下,等坐上車後再把紅包從車窗裡丟下來,讓母親還反應不及便揚長而去。母親只能繼續用寄錢的方式表達心意。孩子們看得有趣,不知道兩人都心疼彼此的生活遭遇與困境。無奈相隔兩地,自己也無力顧暇太多,這紅包就成了最衷心的祝福。

對於母親的紅包哲學,三個孩子雖然無法洞悉其中的奧妙,只是遵照母親的指示。但長輩的身體力行已經是最好的模範了。他們儘管不喜歡到嬸婆家作客,卻開心母親能有多一點時間回到故鄉去,聽她介紹當地的小學(她唯一畢業過的學校),述說兒時記憶,聽起來很新鮮,也好讓自己對母親的故鄉多些熟悉感。

近年來嬸婆逐漸接受起母親的紅包了,不再上演丟紅包的戲碼。她知道姪女的生活,將因為孩子們的就業獲得改善。收下母親的紅包也意味著對母親祝賀之意,恭喜她苦盡甘來。如同母親接受孩子的紅包也包含了對晚輩的肯定與讚許。

母親雖然高興孩子有能力回報養育之恩,能夠獨立於社會之上。但她卻逐漸往更遠的未來思考,擔憂的內容似乎也更複雜了。母親說:「如果你們工作穩定了,我就沒甚麼好操心的了。」,然後又說:「如果你們都成家了,我才能放下心來。」。孩子們知道,真等到成家後,母親更會操心為下一代的林林總總。她是過來人了,知道維持一個家是多麼辛苦的志業。因為每個人都必將走上這一步,面對這段顛頗崎嶇的路子,母親也就不得不操煩起來。似乎她就是為了這些憂慮而努力活著,既使偶爾與朋友出遊進香,仍要按時打電話回家關心孩子的飲食起居,瞭解家中大小概況。出遊前孩子們也會貼心地給母親旅費,其他節日亦復如此。一輩子為子女奉獻的母親倒覺得虧欠起來,她希望自己還能幫忙做些甚麼,好維持她不斷勞動的個性。所以在大年夜母親依照習俗給晚輩壓歲錢時,她一臉開心的表情,很得意自己還能像過往一樣,照顧孩子。恐怕再老一點,她憂心自己連這點能力都要失去了。

今年母親還特別多準備兩個紅包,一個給小弟的女朋友,一個給小妹的男朋友。母親很期待這兩位能趕緊成為一家人,好將自己的關心延伸。她似乎早已準備好面對未來的挑戰,胸有成竹地笑臉也隨著紅包袋一起落入兩人手中。

紅包可以象徵財富、祝福、喜氣……,都不是至頂重要。對母親而言,孩子的紅包當然不比他們的平安、幸福來的重要,更不比所能換得的物質享受來的重要。重要的是,她知道子女還記得這位拉拔他們長大的老媽子,在無怨無悔的付出後,孩子尚未忘記自己的出身與根。母親對此已經滿意,而她接下來又將繼續扮演好一位母親的責任,為這個日益龐大的家庭擔憂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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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過一畝畝水田,跟著母親到屋背後去。在一間平房外首先看到的是,屋內擺了一張椅子和梳妝台。母親已經先跟對方約好了,我們進入時一位越南籍的女子正吃力地看報。母親熟悉地坐在梳妝台前,和她討論自己希望的髮型。

在苗栗,外籍新娘的人數算是全台灣前幾名的。幾年下來我們也已經習慣,參加台灣人和東南亞的跨國連姻。早先大夥談論外籍新娘時,都注重在對方的價碼為何,有點貨比三家不吃虧的味道。隨著接觸經驗的增加,價格似乎其次了,能力倒變成首要的考量。

母親決定好髮型的樣式後,開始誇讚對方不但賢淑有禮,還能賺錢貼補家用。她看看地上的兒子,笑笑地說不然怎麼辦呢!我環顧四周,電視、椅子、熱水瓶、冰箱、沒有隔間的飯廳……等等,都是陽春型的基本款,沒有一點富裕的感覺,好在鄉下地方總有留個幾分地,生活空間倒是挺寬敞的。

來到這人口紛紛外移的地區,雖然這群女人原先如貨物輸入,卻更期待建立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庭。於是她淺淺的微笑是如此堅強,面臨的生活本來就不是一種直線邏輯,為了實際的生存,除了完成傳宗接代的首要任務,她們多少得在法律不注意的時候偷偷賺錢,好維繫這個原先已經充滿危機的家。尤其隔著寬闊的海洋,昂貴的飛機票,她們必定要更加篤定,迫使自己成為島上的新移民,將未來寄託於此。

以前人說沒人要的女人才嫁給外省仔,現在大夥也心知肚明,娶不到老婆的男人,才去買外籍新娘。眾人的目光讓這一場場的跨國婚姻建立在偏見之上,她們必須在島上資源最貧瘠的角落,與從事簡單勞動的男人共處一室。但我卻看不到他們放棄希望。有回母親和我搭鄰居的車子北上,她是菲律賓裔的外籍新娘,剛生完兩個小孩,老公就面臨的中年失業,剩下自己在紡織廠上班。為了就近工作,夫妻倆在台北租房子,小孩給婆婆照顧。當時正值菲律賓發生暴動,全國陷入恐慌。她說自己打開電視都在關心首都馬來西亞情勢的發展,看看那塊曾經相守二十多年的土地以及家人的安危。但她已經不敢貿然回去,因為家已經在這邊了。車子在高速公路上狂飆著,她忙著用手機和公司聯絡。

母親的頭髮一刀刀削落,兩人的談話也漸漸停止。我看著她的臉孔,就跟大多數的外勞一樣;略黑的膚色、銅鈴大的雙眼清晰明亮,身高稍矮。我想著她就要長居這裡了,慢慢變老。工作是責任,妻子卻是義務。大概就因為如此讓她們必須放棄奢侈的消費和娛樂,不能在週末逛街狂歡,努力堅守這棟房子。

由於生活的富足,台灣人吃苦耐勞的性格正快速的消逝,這塊留白恰好讓外籍新娘給彌補。她們總是要絞盡腦汁增加收入,像是擺攤、幫傭、幸運的還能用一技之長,如果遇人不淑也可能下海賣淫,或是鋌而走險。彷彿台灣早期生活克難的戲碼又上演了,只是角色變了,時空背景換成全球化的布幕,充滿懸殊的貧富差距和知識代溝,僅存的傳統仍是她們對家的信心沒有改變。

曾有報導指出,台灣外籍新娘越來越多。可能衝擊台灣的人口結構,甚至表示這些混血兒未來還可能當上總統。報導中流露憂心的語氣,似乎害怕自己正統的血緣被污衊了,似乎忘了這塊土地本來就沒有一塊純正的血統。

我看著母親被修完最後一刀,付了一百塊錢後。對方用生硬的國語說,等等。她跑進廚房拿了幾顆粽子出來。她說這是到社區裡活動中心上課學來的。母親很驚訝她竟然會包粽子。她又接著說下禮拜她還要去參加中文演講比賽呢。那裡有好多的外籍新娘彼此交換著訊息和經驗。我接過沈纍纍的粽子,想想或許將來她們將不在弱勢,因為不同的文化將在她們和她們的子女身上,開花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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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份的午後,上一波寒流剛走,天空一掃陰霾,阿昌老師帶著足球隊到操場上。簡單的柔軟操後,新進隊員先在一旁學習基本動作,其他的則進行分組對抗練習。我站在苗栗後龍外埔國小大門口,一眼看透這靠近漁港的小學校,耳邊傳來孩子們精神飽滿的聲音。

這個典型人口外移居民老化的漁村社區。校內只有六個班級,每個班級約20來位學生,另外附設一間幼稚園。阿昌從新竹師院畢業服完兵役後,在少子化班級不斷減少,老師超額日益嚴重的考量下,選擇這所迷你的小學校教書。單純的教學環境就如同自己簡約、無拘束的生活態度一樣,讓自己有充分的理由與時間,慢慢愛上這裡。

他們腳下那顆白底貼上黑色五邊形的皮球,可是全世界最盛興的運動之一。整個亞洲都在瘋足球,國際足總的會員甚至超過聯合國數量。阿昌雙手叉腰,在場外指揮若定的說。

基於某種好奇與敬佩,我放下手邊工作,跑進外埔國小一窺究竟。站在外埔國小的操場上,三百公尺的跑道圍著一圈雜草略長的綠地,孩子們穿著護具和釘鞋,盤球過半場,大家的眼神都盯著持球者,一副戰士模樣。太陽不強,暖暖的春天,倒是場上的選手們一個個紅通通的臉,比陽光還要熱情。

不願意只是上課下課,日復一日念著同一篇課文,阿昌決定提案成立一支球隊。這樣的舉動在安逸的氛圍中顯得突兀而無援。經費拮据的小校,要想跟外面的大校一樣,擁有棒球隊、籃球隊甚至是排球隊或乒乓球隊並不容易,甚至連找教練都困難重重。面對操場上的跑道和生鏽的籃球架,他靈機一動,想到簡單、平民的足球運動,只要一顆球大家都能踢,於是決定成立足球隊。從三年級到五年級之間挑選選手訓練,在不影響上課的情形下,自己親自監督指導,每週訓練兩次。外埔的足球小將們自此便一批一批代表學校對外比賽,捉隊較勁。

阿昌回憶當初剛成立球隊時,孩子們不懂,自己對足球規則和賽制也一知半解,更沒有任何正式的配備,甚至拿了兩張椅子就當做球門。從無到有,只能自己慢慢摸索,步履蹣跚,誰知道剛練沒多久就被趕鴨子上架,出外參加比賽。戰況只能用不堪一擊形容,毫無基礎的孩子與教練,碰上經驗豐富的球隊,跑不贏、搶不過,眼睜睜的看人直闖禁區,卻束手無策。

如果不是阿昌賣力的為足球隊費盡心思,「足球」在我眼裡是只有在世界盃來臨時,台灣媒體一陣亂瘋的新聞事件下,我們才會被稍微注意到的運動。因為台灣沒有足球界的王建民,我們陌生到連足球有幾個人在踢都不知道。看到阿昌的努力付出,我慢慢觀察到,原來每個學校都有籃球架,但卻鮮少有一個學校能出現足球網的懸殊差距。

一位瘦瘦的小男生突然帶球從側邊直衝,距離不到五公尺的地方大腳一踢,球從守門員腳邊進網。

阿昌喊了一聲:好!球員又繼續換邊進攻。

換邊攻擊時,球出界了,一路滾到我們這裡來,一位戴著細框眼鏡,斯文模樣的孩子跑過來,跟阿昌在要過球又趕緊轉身跑回去。看著他們臉上的汗珠與喘息的律動,真覺得比起其它孩子,外埔小將短暫的足球生涯真是讓人羨慕與珍惜的。

五人制小足球網擺著操場兩端,後頭有一座三米高的藍架球,兩者毫不搭嘎的擺在一起,像是一個大人監視一群小鬼頭般。我思考這個畫面,想起了曾有人將台灣古老校園內的椰子樹,比喻成日本殖民統治的象徵,因為當時臺灣是日本南進的基地,到處都種有東南亞的熱帶植物。相較來看,每座學校都少不了的籃球架,可以算是美國文化的殖民結果吧!土生土長自美國的運動,不知不覺間已經成為台灣校園最習慣的教材。

甲隊後衛將球帶過半場後大腳一踢,守門員奮力撲向迎面飛來的球,沒用手,卻用臉把球攔下,撞到臉上的眼鏡,當場哭了。練習暫停,阿昌上前檢查一下。守門員邊哭邊搖頭,他再接過球後,往右側丟給全場最矮小的後衛,球回到乙隊被直接將球又往回帶過中線。

在職業賽會發生的運動傷害,這裡也同樣存在,只是受傷的程度不同,沒有防護員隨時待命,一切都由教練包辦。痛過就知道躲了,阿昌說。

「快點跑、傳球啊!」昌仔回到場邊後又繼續指揮。

後衛從右側將球傳到中間的中鋒時,對方球員才貼上來,中鋒慌亂的又把球左傳,交給隊上的前鋒,是剛剛那位一腳踢進球門的孩子,他也是昌仔最信任的球員,戰術的發動者。中鋒剛傳玩球又立即想要幫忙阻擋防守者,反而阻礙了隊友的路線。

「擋在那做什麼,讓開,後退、後退!」

中鋒傻傻的又跑向球門左側停下來,像位局外人在看球賽。前鋒的速度很快,一個急停,向右先閃過防守者,距離球框剩下四公尺,看見所有人都撲向自己,很快帶球向右跑,又突然用力將球回傳到球門左側給有點發呆的中鋒。沒有人想到他要傳球,中鋒也是。

「射門、射門,快點射門。」

阿昌喊完,中鋒一抬腳,軟落的將球推進球門,得分了。整場練習賽,阿昌提高了音量在喊,注重每一次傳球與射門的細節,儘管他知道孩子們已經很努力了,但他不想把這個當做藉口,他要大家珍惜每一次的練習。

阿昌哨音一響,今天的練習結束了。

所有人脫下護具、球鞋並且清點球數,確保沒有缺少後,由兩個孩子整理裝袋,送回辦公室。阿昌每次看著孩子們脫下腳上一屆傳承一屆的球鞋,心中就有無限的感慨,十來顆球與幾雙球鞋,這就是政府對足球重視的程度。不過樂天的他,皺皺眉後,用無奈的傻笑和辦公室裡的獎座安慰自己。

我和阿昌正準備要走回辦公室時,突然有一位小朋友跑來跟阿昌要了一顆球,幾位球員打算留下來自主練習,他點點頭。

一週兩次的練習的時間還是太少,因此比賽前,外埔小將們都會自發性地在下課後跑到操場上練習。這也是阿昌樂見的,代表他們真的重視比賽,有榮譽感與責任心。

球員都下去休息了,要繼續自主練習的先到校園外買飲料。整個學校頓時安靜下來,與外頭的產業道路同一頻率,此刻特別能感受到外埔的海風一陣陣吹過,帶來涼意。這是外埔特有的節奏,街上、田間與漁港的緩慢,西濱快速道路稀稀落落的車聲以及海邊日落的等候,凸顯外埔小將們奔跑時激情的步調以及與其他孩子們一較高下的雄心壯志。這個小鎮也許並沒有因為他們而動起來,但歡樂童年與努力付出帶來勝利的成就感,卻會不斷培養出自己成功的信心。

儘管知道外埔小將們要拿下全國第一仍有一段很長遠的路要走。他卻更期待自己帶過的球員,在未來能夠持續對足球產生熱情。畢竟離開校園後,能留下的來所剩無幾,相信每一場球賽都會是他們最彌足珍貴的童年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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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童年的記憶裡總有幾件值得回憶的故事,像是在三公尺外射中彈珠,當鄰居用英雄的眼光看待我時,卻被父親叫回家晾衣服。小時候戒嚴尚未結束,我也曾在國小的朝會上,向經國先生的死亡默哀。領袖雖死,大家樂卻依然流行,不知何時坊間傳來閻羅王的電話號碼,連撥十二個二。我和班上同學鼓起勇氣撥出,電話通了,可惜閻羅王不在家。除此之外,外公的印象一直縈繞心頭。

 

一、

某個夏天,我向每個人宣稱太陽要把河裡的魚都煮熟的午後。母親一把拉住我和小妹的手,背著弟弟,往大街上走去。我們家沒錢買傘,母親和我們三個就頂著赤焰,走在柏油路上。我一直到國中畢業才知道那時父母是被爺爺趕出來的,我們除了一張床和棉被,家裡還有滿滿的遊戲空間。

身旁的車快速駛過,揚起一陣陣沙塵。我被明亮的世界刺地睜不開眼睛,母親一路上都沈默不語,只是牽著我和小妹的手。弟弟還不會說話呢,我猜他大概在睡覺吧!

小時候家裡窮,外公家也好不到哪去,他們連抽水馬桶也沒有。

有一回我們去找外公,他很高興地牽著我的手到街上買玩具。我真的忘了那是在桃園大溪還是彰化埤頭,印象中小路的兩旁都是高過我頭頂的熟稻。我們沒有任何交通工具,爺倆就用雙腿慢慢走著。

我們彷彿是來自兩個世界的人類,但又彼此分享同一段時光。他老了走的慢,我還小走不快;他只會講閩南語,我那時只聽的懂客家話。他不斷地跟我說話,我乖乖地聽著。我的腦袋一定像錄音機般,把外公的話錄下來了,否則我後來學了閩南話,也不會回憶起外公說過的內容。我現在還記得他告訴我要好好用功唸書,將來賺大錢照顧父母。

我的外公是牙醫,他沒有證照也沒有醫學院的畢業證書,但母親說他的確是為幫人鑲牙齒的牙醫。可惜光復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鑲牙齒一直是很奢侈的享受。

外公一直牽我的手到街上,說要買玩具給我。整個童年,那是我除了塑膠片和彈珠外,唯一的玩具。我選了一把寶刀,聖鬥士星矢手裡拿的。他坦白地告訴我他付不起,要我再選一樣。我重新選了三個布袋戲偶,他很高興,從口袋裡掏出幾張又皺又爛的十元鈔票。

那個下午,我和弟妹盡情的玩著武林大俠的遊戲,很愉快。

二、

母親把我們帶進衛生所。她是很容易緊張的,一方面是因為她運氣總是不太好,一方面是她十二歲就失去了母親,聽說是過勞死的。我只能從她的外表想像外婆。

不同於外公家的下午,我們在衛生所挨了預防針。我和妹妹都哭的唏哩嘩啦,只有弟弟他還沒醒呢。

還有一次,在某個夏天的夜裡,母親被門外焦急的敲門聲搖醒,雙眼朦朧的開門,看見表叔匆忙地從彰化跑來苗栗。他穿著短袖襯衫,雖然刻意挺起胸膛,表情還是一副狼狽樣。他要跟母親借十萬塊,周轉還賭債。母親為這不太有機會拿回的款子猶豫了半會,最後還是順從父親的建議借給他。表舅拿到錢又隨即南下。

印象中外公那頭的親戚都愛賭。

還有一個例子是在小學教書兼任教務主任的大表舅,母親很羨慕他。常說他們夫妻倆在學校裡教書,薪水少算也有十來萬,日子很好過。她可惜自己的三個小孩全都不想當老師,連補習班教書也沒有興趣。表舅在我大學時候在車內吸廢氣自殺了,也是欠下太多的賭債,賣了田地,賣不了祖厝,只好在自己的房間內,劃下句點。母親自此再也沒提過他。

除了語言,「賭博」幾乎成為我看待閩南人的刻板印象,尤其是南部地區的。在我眼中,他們對賭總是充滿熱情,連南部地區的地方報紙也會刊載六合彩的明牌消息。賭徒們像是與大海搏鬥的船員,出了海,便準備要奮力一搏,致富或翻船全憑膽量。

外公應該愛賭吧!母親說他年輕時候除了是位牙醫也算個地痞小流氓,不太顧家,有著日本教育下的沙文主義。這樣的人總愛豪氣一番,展現出自己在江湖上的「格」。我並不驚訝他們會頻繁地出入賭場。我卻難以想像,他拿起武士刀找人尋仇的狠勁。當我認識外公時,他長而消瘦的臉總是一副苦苦的樣子,有著白而發黃的頭髮,說話帶著嚴重的鼻音。不算慈祥,也不怎麼嚇人。

分完家產,他便跟隨二舅遷居到板橋,住在密集的公寓之間。我去過幾次,那時他已經不太能走動,只好直接在自己的房間內上廁所。倒楣的父親被母親命令著進入充滿屎尿臭味的房內,他一臉不甘願。母親斥責的罵說,以後每個人都是如此,現在是做給子女當作榜樣。他反駁,不相信自己未來會如此醜陋。但是時間卻證明了一切,他因為酗酒,幾次被送入醫院,肝昏迷時近乎白癡的舉動,完全不比外公強上多少。

三、

外公年紀在更老些,舅舅已經無力照顧,他被送入了養老院。我看他的次數也變少了,甚至懷疑他還認得我嗎。那時外公幾乎變成曬乾的枯枝,每次看見母親就一直哭一直哭,活像個營養不良的嬰孩,母親見了也跟著哭。倒是隔壁床的老人似乎習慣了院裡的一切,沒被我們的舉動打斷節奏。

哭過後,我們幫外公梳理頭髮,修剪鼻毛、指甲。當時他再也無法正常吃些固態狀的食物,假牙全被拿下,臉頰凹陷變成一個大骷髏狀。我們只好將熟透的黃木瓜用湯匙刮下,壓成泥狀,一口一口的餵食。外公待了一段時間,最後被送進加護病房,那是我最後一次看見外公,他簡直是個活死人;全身沒甚麼知覺,床邊有個抽痰的桶子,咕嚕嚕響著,但他還是哭。

果然,沒多久就傳來老人家去世的消息。

全家人從各地趕到板橋時,舅舅已經準備好前製作業。他在某大樓上委託殯葬業者設好靈堂。我們跟著儀式進行,繁複地重複跪、拜然後回復站立,雙手合十。舅舅按照習俗不能理髮、刮鬍子,連日來已經有荒野大鏢客的模樣。他和母親都誠心地演好這場戲碼,倒是我們三個小孩和父親,沒有太大的感傷。為了這難得的相聚彼此間聊個沒完。

我一直以為閩南人的喪禮總會拖上個把月,不像客家人將時間壓縮在一個禮拜內,有時令人感到有些潦草行事,但外公的喪禮比我預期的稍短些。公祭那天下著春雨,我們在板橋市立殯儀館前集合。沒有多少親人前來捻香致意,當然外公在台北也不會有朋友,輩份最大的是叔公和叔婆夫婦。

人來的似乎有些少,禮堂便顯得很大、空曠。兩邊牆上掛著民意代表應付性的制式輓聯,外公的的靈柩放在靈堂後方,前邊掛的黑白照片是好幾年前便拍好的,笑得有些僵硬。

時辰到了,司儀從容走出,穿著像道士般金黃色的古裝,手裡拿著稿子,熟練地握著麥克風。他開始念起祭文,我聽不懂他文言文的閩南語,但音調卻真是悽悽慘慘悽悽,時而高亢時而低沈,在場者沈默不語或許想著就要結束了。他卻幾乎要哭倒在地,但又顯的不卑不抗。不像地方上的五子哭墓,聽起來不僅是哀悼某人的死亡,還是某個家族的滅門血案。

唸完祭文他又回復到翩翩君子的模樣。我們按照他的指示,依據輩份大小,上前為外公致上最後的三叩首。場面一直掌控的很符合禮節,直到父親和姊夫上前時。

兩個胖子;父親大胖,姊夫小一號,兩人吃力跪著,但老跟不上司儀的拍子;人家喊再拜時,他們都還沒完成上一個動作。兩人動作緩慢像是笨拙的大熊,表演雜耍。我和弟弟妹妹在後邊開心大笑。原本肅穆的場面瞬間溶解了。等輪到我們上場時,稍稍平復。

儀式最後整個家族繞著棺木,瞻仰外公火化前的儀容。我很難相信,原本一米七多的身高,在死後竟然只剩下一米二的小人樣。看他穿上深藍色壽衣,臉上沒甚麼傷口,看似安詳的面容,背後竟是一段長時期為疼痛與老化所折麼的晚年。

四、

母親說外公走了她就真的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但就實質上,當她以窮困閩南人的身份,嫁入客家庄時,她便要在充滿歧視的眼光中,重新尋找自己的地位。她學著說一口流利的客家話,比客家婦女更拼,也要比他們更強悍。持家並不容易,維持一個陌生的家更不容易,尤其在一個封閉、不太友善的客家庄裡頭。所以她被趕出家門,然後又搬回去在爺爺的田裡蓋房子。

外公並不能為他唯一的女兒提供甚麼協助,甚至是一句安慰的話。這大概就是所謂「油麻菜子」觀點,傳統女人的天生宿命。有一回母親在年初二哭了,怨嘆自己做牛做馬,過年時連回娘家的權力,也被爺爺的臉色給拿走。因為妯娌們必須先辦桌請客,迎接回娘家的小姑們。

她常問如果就此在外頭定居會是如何的光景?

等我們出社會後,母親又告訴我們她不想離開鄉下,跟我們到台北定居。更不要將她送入老人院裡頭。那裡不能養雞種菜,更重要的是她已經沒有力量,從新在新的環境中生存下去。除了來自外公的借鏡,想必還有時代迅速前進下造成的惶恐。台北的空間無時無刻不展現著強大的權力感和壓迫感,早已不是他們所能負荷了。

公祭那天雨一直下,直到我回到宿舍前仍未停止。我的生活並沒有甚麼改變,只是外公走了。

 

 

中華日報2004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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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an 02 Wed 2019 15:48
  • 下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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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油在鍋子裡漸漸冒煙,剛緩緩升起,就被抽油煙機捲走了。室友趕緊遞過芥藍菜,一盆子倒入,小小的廚房瞬間沸騰起來。在這間居家型的宿舍裡,我和室友心血來潮地動手準備晚餐,就像過去在家裡頭一般。

不管身在何方,總是喜歡把「家」看成是許多元素的集合體,包括了父母、子女、房子、親戚、土地、財產、祖先……等等。這些元素的凝聚方式像是由卡榫互相咬合的建築物,用不著一根釘子去強迫。在建築物的中心,有種類似引擎的元素生產能源,讓「家」源源不絕的運作下去。這顆引擎不像我們的心臟,固定在左心房上,而是每個「家」都有一顆屬於自己的引擎,供應動力。

「廚房」或許就是這樣一個空間!這一間場所,它不僅供應食物同時也是一間傳承記憶的寶盒。在那裡每個人都可以是主角,拿起鏟子往鍋裡耕耘、握住菜刀雕塑食材,灑下鹽巴味精。

小時候下廚的總是父母親,孩子們頂多在一旁收拾善後。等到年齡漸長,才一步步走入廚房為家裡的晚餐分擔心思,也代表了一肩扛起了家的責任。每個家庭的家常菜,也在此時傳承下去,像是傳授心經或是秘法,每道菜色都是一種古老記憶的累積和手藝的延續。

廚房不僅傳承記憶同時也產製新的歷史,因為「下廚」是一種連續的過程;從採買、烹調到清洗,每項步驟都反映出每一個「家」特有的文化。

孩子們最早接觸的大都是清洗這一部分,就像是學作廚師的學徒一樣。對學徒來說,清洗是一項繁瑣而吃力的工作,很難帶有驕傲的成就感。但沒有辦法維持廚房的清潔,就很難被認為是能做出佳餚的廚師。孩子也是,如果連家裡的碗盤都洗不乾淨,便會被長者視為懶惰、不負責任。這算是一種餐桌禮儀的延伸吧!你不可以把筷子肅立在碗裡,這不吉利;吃飯不可以留飯粒,以後會是漏財;吃飯不能打小孩;不能拿筷子、調羹敲打碗盤,這是乞丐樣。清洗是下廚的最後一個步驟,讓廚房回歸原貌,過程中孩子們透過付出開始瞭解了廚房這顆心臟。

自己國小低年級,每天晚餐後就要清洗鍋碗瓢盆。琉璃台在胸口處,鍋子感覺像是撐開的黑傘一般,我吃力地舉起放進水槽。爾後,弟妹也進小學了。兄妹三人便輪流洗碗,偶爾玩著三個和尚沒水喝,大家都賭氣不洗碗的遊戲。現在大夥出外求學或是工作後回到家倒自動自發了,很有默契地自動分工;沒煮飯的洗碗,沒煮飯洗碗的就準備飯後水果,通通都不用做的是辛苦工作的父親。

                  聽著鍋裡劈哩啪啦的,熟稔的技巧可以感覺到菜梗正逐漸變軟。打開鍋蓋,青綠的菜色正被沸騰的水珠拱起。我又輕輕蓋上,口裡哼著歌曲。

烹調是稍後才會接觸到的,最先由挑菜開始,然後才被允許做出一道簡單的蛋炒飯或是僅僅將隔夜菜熱過。在過去烹調被視為是女人的責任,女權主義高漲後男性也學著下廚,但事隔不久快節奏的生活步調同時將女人與男人抽離廚房,下廚成為專業廚師的責任。廚房在都會中被縮小成一兩坪大的角落,也許櫃子裡擺滿各種美麗的瓷碗,高級的餐具或是各式各樣的調味料與速食,下廚那也只是心血來潮的娛樂。

由於在家裡已經習慣下廚,這小小的手藝倒成了在苦悶的研究所生活中,心靈放鬆的方式。看著生硬冰冷的食材被組合成桌上佳餚,真有一種創作者的感動。尤其是邀請朋友一同聚餐時,不但自己煮食,大夥也會一人一句的提供意見。還能發現每個家庭裡的煮菜經。有時喜歡,趕緊抄下食譜,有時不予置評,不管如何卻很高興總能為手上簡單的技術,增添不少異族情調。

下廚的第一個步驟也是最後才能學習的就是採買。採賣意味者我們將與家以外的人群接觸。這些人不同於學校裡的朋友,也不同於親戚或鄰居。自己該學習如何選擇;該如何殺價;該如何注意身上的財物不被小偷扒走;該如何思考家裡欠缺甚麼。更重要的是學習如何防衛,漫步在市場中與店家保持若即若離的態度,避免被騙了還幫人數鈔票。

週末時家裡的小孩子都會輪流陪著母親上傳統市場買菜,跟在母親身後提著菜籃,看她東挑西揀的。其實她心中已經為自己寫好一份菜單,跟菜販也大都熟識了。但她還是一副不確定的表情,好讓別人繼續獻殷勤。等逛過一圈,她便跟收蝦蔞似地,到她中意的那幾攤去稱斤論兩地跟老闆討價還價。當然遇到好的黑豬肉或是新鮮的魚貨,當然也直接下手,再跟老闆說:幫我保管,待會來拿。對方阿沙力的一口答應,好省了我們提著到處晃。

拿起鹽巴罐,舀了半匙,輕輕灑入,再一個翻鍋。芥藍菜在抽油煙機的燈光照耀下油油亮亮地。鍋子旁邊同時還擺著四尾秋刀魚、菜圃蛋,玉米濃湯也正在沸騰。

「真難得,住在外面還可以吃到這種家常菜。」室友開心地說。

「是啊。」

我看著除了盤子裡的菜色井然有序外,周邊像是世界大戰後的兵荒馬亂。想著母親總是要求邊煮邊收拾,還要隨時記得到菜園裡拔兩根蔥來。在這小小的角落裡,心想自己總是難以兼顧。不過,總算是開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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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ec 29 Sat 2018 23:16
  • 不眠

像是一個不甘願又得接受兒童樂園打烊的孩子,離開我的遊樂場——永不關機的電腦桌。總在某種不具名的恐慌中,清洗完畢,然後睡去。天氣在每一個假期後更冷一些,對熱水的依賴也大於凝視鏡中的自己是否頭髮長了些;臉頰是否消瘦下去;膚色是否變黑;那雙稚氣的臉色是否變得冷漠。睡去前,心情忐忑不安,大概害怕時光消逝;那些我僅擁有的假期就要在睡眠中浪費殆盡,更何況從島之北下行的漫長車程,時間又得折扣之後才算數了。有時候真希望自己能聽見時間的腳步聲,好讓我細細體會身邊的每一刻。

雙人床,只有我一人。

安靜的房間裡只能聽見電腦主機運轉的聲音,耳際嗡嗡。MSN上的我還存在著,標示著離開的虛構符號,只要有人呼叫,我依然立即回應。哪怕身體早已被鎖定,在固定的時間點上響起晚安曲,我還是會勉強自己打起精神。

不是沒有離過家的孩子,事實上因為求學的關係也已經在外頭遊居多年,對於陌生的感覺早就熟悉殆盡,只是從未習慣失去自由。在軍中與外界隔絕,思考的慾望卻不斷囤積,越是黑暗;熄燈後的床鋪上、沒有月光的哨點、夜車內或是一個人呆在闃黑的廁所裡……;當我還存於意識之中,越想思考自己的位置,無關乎未來,僅止於當下。

 

或許還有人需要我,我不應睡去。當我重複這個念頭多久後,我決定從床上爬起,回到電腦螢幕前,開啟熟悉的網頁,瀏覽、檢視新的訊息、文章甚至查探舊訊息,試圖拉回「從前」(那個看似遙遠但又剛剛離開的時間點上)。確定沒有新的話題後才又失望地離開,關上視窗。

我從不懷疑自己是失眠了。病源當然是來自空虛生活中,生命亟欲尋求出口。我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臟對寂寞發出恐慌的跳針,直到精疲力盡才睡去,像死亡一般的沈溺,直到隔天早上重生之時又繼續輪迴。只是尋找的背景由深黑轉為紅日,我依舊在白天裡失眠。

失眠的狀況對我而言是少之又少的,不論是在軍中或是新的求學環境,我總是能夠倒頭大睡,據旁人說只能聽見我深沈又清楚的打呼聲。而我自己的感覺則像是被放入無重力空間一般,時間似乎很短,但又那麼寂靜。

距離上次失眠的感覺可以追溯到我研究所一年級的時候。

為了打工賺取生活費,我自願跑到文史工作室裡幫忙撰寫研究報告,當時腦袋裡一心只想著尋找能跟研究主題相關的工作機會。為了再增加一些收入,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又跑到雜誌社裡當行政兼業務。結果到了期末前,我必 須趕在 教授出國前完成幾篇上萬字的個案研究,還得加上工作室準備結案的壓力與雜誌社每週固定時數的工作量。時間四分五裂,我的生活也五臟不全。那整個禮拜全是痛苦的抗戰時期。坐在電腦前,看著螢幕上不知所云的邏輯,我像是一架機關槍,螢幕上的字眼滿是射出的彈頭。早起後一直撐到凌晨三點,我才勉強讓自己躺下,讓發腫的雙眼閉上。但電腦裡仍留下滿滿解不開的疑惑,不確定的答案與不時傳來的MSN訊息。當時最怕敲鍵盤的手指,隨時會趁我不注意的時刻脫離手掌,拂袖罷工。有時候我甚至會懷疑當我完成報告的當下,它們就會逐一掉落在鍵盤上頭。

那時唯一能支撐自己的是用美好的暑假願景,想著外頭的陽光、海水和悠閒的坐著吃剉冰。那身平躺的軀體儘管睡去,雙眼雙手終於暫且休兵,身負指揮責任的大腦主機還是繼續思考,不停的運轉。眼皮底下,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夢境還是電腦裡,眼前的景象都是我的期末報告裡的疑點,它們不斷地自行排列組合,尋找最適當的圖案。只是沒一會又消失了,然後再出現新的模式。直到我聽見摩托車呼嘯的急忙聲,我才知道我應該還是活在現實的意識之中。看著新的想法在腦海中浮現又退去,但尚未找到最佳的組合。直到凌晨五點,腦袋突然像是發瘋似地叫醒身體,重回電腦桌上,戰爭又繼續了。它開始將休戰期間研發的半成品從彈藥庫裡一股腦倒出。就這樣戰火一直延續到中午時刻,室友才同情地邀請我午餐。

失去了忙碌,空虛又打哪來呢?我平躺,注視天花板,視線如瀑布宣洩至四面牆上。這間因離鄉過久,在荒廢的臉孔上幾經打掃整理的房間,已經充滿許多熟悉與不熟悉的困惑。還有這整幢改建的房子。永遠難以確定每件細軟的位置,屋外的稻田改種蔬菜又蓋上倉庫,當作我們據為己有的庭院。我新奇著一切原本應該熟悉卻又新鮮的景物。只有窗外傳來的車聲是熟悉的,但我卻不再習慣,那蟲鳴亦是,打擾我失眠的厚度。我想我最終仍會熟悉一切,如果我這回待的夠久,如果變動能夠歇會。可惜家中仍給予人的依靠太深,讓我的步伐變軟,缺乏前進的動力。自己又害怕門外那條沒有等人的時間列車裡,每個人都在變換自己的位置,很容易就找不到熟悉的感覺,如同將自己處於泥沼的流動中,看著強風帶走周遭的景物。

如果我繼續失眠,由早到晚,至少可以看見。我知道當自己閉上眼睛,身體投降後,將迅速沈默;我的思緒、身體、呼吸、手機甚至是寂寞。那代表我已經放棄,全然不願和這個世界接觸,周圍的味道乾淨地勝過一杯白開水。但不是現在,我還想撐下去,即使思索白天光影背後的意義,仍是證明自己的存有。

 

對於陌生與熟悉、變動與寧靜的思考,我的軟弱如同這座島上時而沸洋時而冷漠的情緒,徘徊在不真實的軍中與實際卻又困頓的假期裡。只有電腦是連接兩者的橋樑,儘管脆弱,仍讓那些我曾經認識的人物時而出現,時而沈默。因為還怕透過聲音得實際面對彼此斷裂的生活步調,手機裡的通訊錄讓人畏懼,聯繫只剩下MSN了。

看著滿滿一排綠色的人偶,他們各自忙碌其中,其中也包括了我。差別是我無法天天光顧這樣的遊樂場,我並不生活在其中,只能在特定的日子裡,如觀光客一般光臨,玩著安排好的設施。直到哪一天我厭膩了,世界是不是將會完全撤退到這個熟悉與不熟悉相間的房間,而沒有比較的時間進行也將失去意義,所以我還不想睡去。不是想留下些甚麼,只想告訴別人我還在這裡。也許只是單純的在遊樂場內閒逛,不需要任何人招呼我,只要注視著場內的人群在我記憶裡逐漸清晰或是遠去。

我知道如果我永遠不出聲,只能逼著自己將那些越來越模糊的臉孔丟入垃圾桶內,直到完全清光為止,介面失去意義的當下,或許我便心無牽掛可以安心的睡去了。只是在那之前,我得先學會如何逃開變成廢墟的遊樂場,和與床對話的溝通模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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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摩斯漢堡店內,剛起身,轉頭,在聖誕節裝飾的落地窗外,又遇見了他和她。

    那高高壯壯,有點不修邊幅,動作隨性身兼兩個孩子的父親,有著一股大男孩樣,在彼此為了ERP系統加班到深夜時,突然向我告白。

   也許不該相信一個信誓旦旦婚姻不保的男子,用酷酷又無奈的眼神望著自己。答應他的那刻,便進入了不負責的外遇生產線邏輯。用一樣的故事,一樣的表情,讓身體成了他手中的玩具,愛不釋手的賞味期,終於在某個沒有新鮮感的午後,冷冷地說,為了孩子還是必須回到老婆身邊,從此我就只能埋藏角落。

    跟玩具總動的主角一般,費盡心思回到主人身旁,卻只換來一夜溫存,天亮前又變回滿眼淚汪汪的洋娃娃。我開始進退失據,往前換來一頓咆嘯,往後卻不甘願,遠遠地看著產線重新啟動。

    一位嬌羞剛畢業的小助理開始和他同進同出。知道了,心中沒有同情反而開始期待她也會有著相同的結局,甚至想脫口說出一切。又再次得到大聲辱罵,一道我不知為何非得接受的封口令,讓眼淚只好每夜每夜的流下,直到同事要求我看精神科醫生後,鎮定劑與安眠藥成了晚餐後的點心。

    如果我們在一起,我會幫忙養小孩,我們可以重新建立一個完整的家庭,一起上班、午餐,一起在街上牽手曬太陽,一起……。我重複地想,我好期待一切爆發出來,他走了,我也走了,也許才會煙消雲散。誰不知道該放棄那段自以為美好的回憶,那只是狗屎而已,但自己註定要當個弱者,兩性專家中的傻子。不敢離職也不敢面對,

    看著灰色的天空,偷偷找到繼續一杯咖啡的理由,而那對情侶的影子已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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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日,天晴氣朗,我順著個箭頭指標,開車往山中尋找一座位居苗栗銅鑼山中的假日有機農夫市集。山路忽窄忽寬,有時候甚至只容得下一輛車通過,在離開街上好一段路後,忽隱呼現的招牌指引我通過連串彎路,一棟由雞舍改建而成的獨棟早市終於柳暗花明地出現眼前。這裡自然是以客家地區的時令鮮蔬為主,入口處晒著幾籃蘿蔔乾,走進後左右兩排攤位擺上新鮮花椰菜、高麗菜、白菜,成堆的青椒、白蘿蔔與一袋袋的地瓜、荷蘭豆都井然有序地堆疊起來,還有整桌排球大小的麵包、推廣台灣咖啡豆的簡易小舖,甚至強調天然材質的服飾品也在裡頭出現。713DB7D9-3BE0-4351-A234-350C65564889.jpg

我選了早餐攤坐下,點一份苜蓿芽檸檬汁搭配土司沙拉套餐;一整杯鮮嫩綠色的飲料微甜且帶有清爽的口感,搭配從對面攤位借來的幾片土司塗上微鹹的馬鈴薯泥還用生菜擺盤,十足的輕食風。

攤位上只有兩桌客人,有點空,只好拿著相機不斷拍照,老闆看了跑過來打招呼,大概以為我是誰吧。但是她似乎不愛推銷產品,先是談到如何招集鄰近鄉鎮的同好一起推廣有機生活;原本一座廢棄的雞舍,經過義工合力清洗、整理過後,大家在山林間砍竹、搭牆,還自己畫設計圖,透過環保木材與極簡設計重新裝潢油漆,終於成為苗栗縣第一個有機農夫市集。不同於設立在都會區的有機超市,這裡主要是強調環保教育跟無害的生態農耕為主。所以如果人夠多,市集義工還會帶團體驗從培養肥料開始的有機耕種過程。

看著走道上立了一道大布告欄,上頭都是小學生用「魯冰花」為主題的寫生。一開始不懂,後來她才解釋因為這花是茶園用來養地的植物,就像是波斯菊,休耕時盛開,等要重新耕種了就會被埋入土中化成養分。沒多久,屋頂斷斷續續漏下幾滴水珠,也是為了少用冷氣,用最自然的灑水來降低溫度。最後她還不忘提醒生菜也是有機的,不要浪費。

來到鄉村,除了有機市集的樂活態度外,居住在這裡最有趣的還有「贈食」。城鄉差距的結果,造就了大量的閒置土地。退休的老人、家庭主婦、阿婆趁著清早翻土、拔草,傍晚噴藥、灑水。由於面積與種植的數量少,照顧上反而比較周到,用心的成果甚至比專業農夫更好,也更健康。不論是農忙或是農暇時節,來到鄉村,田間總是有一塊塊的小菜園,點綴其中,隨時出現不同的菜色。收成時刻,鄰居之間彼此分享,表現出地方特有的人情味,也因為大家都熟悉對方的栽種手法,更多了一分信任。

這些蔬菜還能在傳統市場角落或是社區裡的早市發現。只要我們願意早起,就能看見他們躺在不起眼的角落中,用很樸素的臉孔與平實的價格等著被發覺,由於數量不多,稍晚一點就不見蹤影了。

69D60EA0-7FEB-42DB-9621-16D0C7E4B83C.jpg隱居山林的密境按照自己的節奏吸引外地人前來挖寶。過半的攤位店主缺席而顯得安靜,只是一盒名片或牆上掛著農夫介紹的告示板,描述每一個農夫的故事和農場位置,當有人站在攤前遲疑時,反而是隔壁或對面的店家過來幫忙。沒有菜市場的吆喝,缺少明顯的招牌或是大聲公,角落倒是有一張桌子擺著鋁壺,掛著「奉茶」的牌子請人喝水,延續了客家人的古老傳統。

這個有趣的早晨,我好奇地在每一個攤位前挑選青菜。直接面對從農場送來的產品其實是一種識食過程;識食除了知道食物的來源,更能了解實際的原貌。畢竟跨越國界的龐大物流系統、層層盤商與加工廠已經遠遠超越一般人在網路上追縱的能力,我們也無法了解到生活中99%的食物來源。所以當有幸跑到農家從土地裡採菜、樹上摘果,雞舍挖糞做為有機肥食,按照春、夏、秋、冬吸收當季時令,才容易接近食物的源頭,也才能發現季節的原色是最自然的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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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ov 23 Thu 2017 23:26
  • 中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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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倆原本覺得荒謬極了,說什麼也不肯,可是賭徒們一再拜託,還用連續槓龜的事件,描述自己活在毫無希望的悲慘世界裡,
只有阿忠是他們的一盞明燈。

 圖◎洪武平
 阿忠昨晚回家後,晚飯吃到一半突然中邪了,屋裡屋外大吼大叫的,從夜晚到今天早上仍不見好轉。


  剛剛他用力地將門關上,手裡夾著菸坐在屋外的機車上,用很憤怒的眼神看著來往的車輛和路人。阿忠並不高大,也不胖,只有鼻子稍大而已,可是他中邪後,卻異常的有力。對面雜貨店的帥哥老闆很擔心,不時抬眼關注阿忠的舉動,就怕他會忽然衝過來。
 阿忠家是公寓的第一層樓,對面還有一排相同的建築,他們自成一個社區,阿忠的事情很快便在社區裡傳了開來,連上學的孩子都被父母叮嚀著要繞路而行。


 阿忠他媽阿彩,手裡端碗符水走到阿忠面前。
 「來阿忠,這碗吃下去。」
 阿忠斜了一眼母親,再看看碗裡浮著黑色的符渣,他大喊:「這是什麼,我不要!」
 隨即搶過阿彩手裡的碗,將符水潑向一輛路邊的綠色房車上。他跳下機車,邁著疑似八家將搖擺不定的步伐,雙手合十,高舉過頭,口中細念著誑語,像是要趕走車內的邪靈一般。
 母親搖搖頭,知道自己又失敗了。她和老公已經一夜沒睡,疲倦使得臃腫的馬克杯身材,整個垂落下來。老公阿義仔也是,他頭上快禿光的腦袋泛著一層油,強化反光效果,小小的五官也全擠在一起。阿義仔坐在對面,假裝和里長一起看報紙,其實他時時在觀察阿忠。


 「大概是昨天陳錦福他媽出殯,被煞到了吧,過了就沒事了。」里長安慰地說。他皮膚紅潤,戴著老花眼鏡,仔細研究報紙裡六合彩的解簽單。他還和鄰居組了簽賭社,社員們個個像瘋子一樣,下了班就研究六合彩或熱透的開獎數字,據說近來還要成立網站,吸引台灣各地的同好。 
 「里長啊!你已經十幾期沒中了,還想簽啊?」阿義仔問。
 里長不理他,繼續翻轉手裡的解簽單,希望能看出什麼端倪來。


 阿忠才停下來,又似乎看見了什麼,盯著巷口外的馬路,忽然他彈掉香菸,走到街上,開始莫名的大喊大罵。
 「你們這些沒良心的人,騙了我的錢,騙了我的身體,沒良心的人,我不會放過你們的,我幹──」
 說完他單腳站立,以自己為中心地轉圈圈。他篷鬆的頭髮散亂擺動,表情猙獰,像是吃了搖頭丸,脖子上裝了彈簧用力扭動幾乎要給擰斷了。附近鄰居看見了都轉身走開,有些阿婆還口念阿彌陀佛。只有一位狀況外的家庭主婦,悠閒經過,看見阿忠的臉嚇得抱起小孩往回跑,卻被阿忠發現了。


 「幹!」他停下來,指著逃開的女人罵她不忠不義不孝。
 母親趕緊跑出來,拉住阿忠。
 「回去啦!」她拜託。
 「不要!」阿忠的語氣堅定。
 接著他拿出褲袋裡的打火機點火,差點燒到母親昨天新燙的髮型。母親往後一退,阿忠又掏出一根香菸點上。
 父親馬上走過來,他將里長的報紙捲成紙筒狀,從他頭上用力敲下去,希望能敲醒兒子。可是阿忠完全不理睬,又開始對著街上大罵。
 「我求你好不好,阿忠回去啦!」阿彩流著眼淚說(她以為自己早已流光眼淚了)


 聽著老婆無助的聲音,阿義仔看看被打彎的報紙,低下頭,也感到自己無能為力,身上的肥肉和一臉橫肉全垮下,彷彿一團無力的肉球。
 「阿義仔,這是不辦法,一人一手把阿忠拖進去。」里長走過來說,轉身又叫自己兩個念大學的兒子過來幫忙,就這樣四個人硬是將阿忠給扛了進去。


 中午過後,阿義仔夫婦已經累得各自躺在沙發上熟睡了。阿忠四肢被綁在床上,還不停嘶喊。客廳像是小偷光顧過,桌上擺著只吃兩口的便當,電視重複播放卡拉OK的伴唱帶,酒櫃下的抽屜半開半閉,電視機兩旁錯落著螺絲起子、老虎鉗和電視轉接盒等零零亂亂的小東西,當然也是阿忠的傑作。


 阿義在打呼,阿彩卻做了惡夢,她夢見自己開車和人擦撞,發生了口角衝突,對方是一位年輕女郎,可是輪廓隱約像是陳錦福他媽。她被追到巷內,對方拿起殺豬刀,向她一步步逼近。阿彩盯著那把刀愈來愈大,愈大就愈靠近,就在幾乎要刺向她眼球的時候,阿彩被老公搖醒了。
 她微微睜開眼,知道自己回到了現實世界,又想如果是從昨夜夢到現在多好啊!


 「阿彩,有客人來了。」
 阿彩揉揉眼睛,發現有五個人站在客廳裡,帶頭的是村長,他身後有王姓和陳姓里幹事,他們和阿義仔是同一種身材的男人,靠近門邊的是穿著中國衫在小學教書的李老師,李老師旁邊還有看起來很紳士的藥房老闆。跟這些人平時都算有交情,阿彩知道他們是簽賭社團的基本成員,至於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來,她就摸不著頭緒了。


 「你們來看阿忠啊?」阿義仔邊倒茶邊問,阿彩則趕忙收拾收拾。
 「聽說阿忠中邪啦?」藥房老闆探出頭來問。
 夫妻倆都沒有回答,阿忠在房內的嘶吼證明了一切。
 「阿義仔是這樣啦。我們看阿忠一下半下也不會好,今天又是星期五,上期樂透頭彩沒人中,獎金已經累積到五億了耶。」
 阿義仔皺著眉頭聽,他似乎明瞭這群人的動機了。
 看見阿義仔沒信心的眼神,里長還是硬著頭皮說:「耶,我們是想趁阿忠還沒退邪的時候,幫忙開明牌啦,不然他好了就沒機會了。」
 阿義仔和阿彩互相看了一眼,想笑又沒那個心情。倒是里長身後的賭徒們一致地傻笑著。
 「里長啊,阿忠他現在跟瘋子一樣,怎麼可能開牌啊!」阿義仔說。
 「可以啦,他現在是被陳錦福他娘附身,這種牌最準啦。」
 「誰想出來的啊?」阿彩問。
 「是我啦,阿彩嫂。」長得乖乖臉的李老師站出來自首。
 「……」
 「……」
 夫妻倆原本覺得荒謬極了,說什麼也不肯,可是賭徒們一再拜託,還用連續槓龜的事件,描述自己活在毫無希望的悲慘世界裡,只有阿忠是他們的一盞明燈。在發誓絕對不會傷害他的保證下,終於還是把阿忠「請」出來了。


 阿忠被兩位里幹事攙扶走出,他的手腕因為掙扎而發紅破皮,卻仍充滿力量,睜大的雙眼彷彿要吃人一般。理事長不敢直視阿忠,態度像是跟神明求筊似的,語氣謙卑而且恭敬。
 他們把阿忠帶到電視機前較寬敞的空間後,阿義仔便對阿忠說: 「阿忠啊!這些叔叔伯伯平時對你都不錯,」他補了眠中氣稍足,聲音也大了些。「今天你就好心點,報些明牌給他們好不好,如果開出來了,他們也會給你個紅包啦!」
 阿義仔說完,阿忠還真點點頭。他嘴裡學著狗吠,對著每個人大叫。兩位理事長連忙放手,翻開預備在襯衫口袋裡的筆記本。
重獲自由後阿忠高興極了,大步衝向門外,在兩排公寓間的中庭裡活蹦亂跳。
 「里長啊,他是在跳什麼?」李老師問。
 「不知道是文差還是武差啊?」里長說。
 「會不會是甘將軍跟柳將軍啊?」藥房老闆問。
 村長也搖搖頭,他也直覺地想起八家將的步伐,可是他算外行,想了想只好說:「沒關係,看形狀像什麼數字就好了。」
 賭徒們開始緊張起來,端午節剛過陽光很烈,他們滿臉通紅,汗水直冒,眼神還是努力盯著阿忠隨性的步伐。
 阿忠身上也流滿汗,他的動作漸漸沉重,母親心頭嚇了一跳以為他會倒下,只見阿忠收斂起腳步,雙手放在胸口上交叉,表情有些放浪。他的腳步變成古代女人三寸金蓮的搖擺欲墜,慢慢走近賭徒的身邊。
 「這是何仙姑。」里長興奮地鼓掌說。其他人也露嘴微笑呆呆地跟著鼓掌。


 聽見掌聲,阿忠更加嫵媚了。他走到里長眼前,好奇地看著他。阿義仔夫婦想要上前拉住阿忠,卻被里長推開,他說:「這是要指示了啦!」。賭徒們紛紛點頭。
 說完,阿忠一巴掌打下去,其他人分別在筆記本上記下自己看見的數字,然後是一巴掌,一巴掌,再一巴掌。里長的臉紅通通地,卻還是一張笑臉,阿義夫妻倆看呆了,還不知道要不要上前阻止,阿忠又是響匡啷的一巴掌,里長嘴角開始流血了,阿忠又是一巴掌,賭徒們還開心記著號碼。阿忠再要一巴掌時,里長再也忍不住了,大喊他中邪啦!他中邪啦!里長轉身逃開,差點跌跤,所有人這才看見他滿嘴的鮮血。大夥看見後也害怕的全跑開,只剩阿義夫妻倆再也忍不住大笑著。


 阿忠看見他們跑走,剛要追上去,便被還沒笑完的父母給拉住。於是又他開始重複早上的誑語:「你們這些沒良心的人,騙了我的錢,騙了我的身體,沒良心的人,我不會放過你們的,我幹──我不會放過你們的,再來啊……」
 天氣很熱,聽說阿忠隔天又恢復正常了,至於他做過些什麼,他說他全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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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山的決定
滿胸的白色捧花
由島之北往南
躺入雨季
成就,眾人的婚禮

桐樹下,遇見
新娘子的紀念品
我們搶購紅花布
打包誓言
在山城小徑裡分食
帶不走的幸福

車來了,天空落水
打溼一朵朵的謝卡
我們也兩人三腳的
奔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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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23-1.jpg

在書架間漫遊 找不到

閱讀自己的方式

在文字餐廳裏

得了厭食症 

慾望 被逃出的圖像

        顏色氾濫的書皮

催吐  太美好的音樂抱緊我

而我驚恐

是知識拒絕了我 抑或

我的過度挑食
 

原文為標題為題閱讀障礙,感謝書法家林榮森 書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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