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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了,盯著MSN(Messenger)上來來去去的名單,有些是熟悉的朋友,有些已經忘記是誰了。他們不是某個社交場合偶然認識所留下的聯絡方式,便是透過朋友介紹的陌生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暱稱反應當下的心情,也可能是把暱稱當作是公告欄宣佈自己換了手機號碼、明天開班會,或是宣傳活動等等。

螢幕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微笑。那是我從未見過的暱稱和帳號(也或許是太久沒交談我已經忘了)。我疲倦的身體讓我不想套他的話,直接問他:你是誰?

「剛從日本回來的朋友。」他回答。

我一愣,思索了一下,才說:「忠龍啊。」

他又回了一個微笑。

「你在哪裡?」

「高雄。」

「你呢?」

「台北囉。」我附加了一個無奈的表情。

我沒告訴他我喝了紅酒有點微燻,如果可以我也想把自己充滿血絲的眼神傳給他。忠龍繼續在螢幕上寫著自己的日本生活如何苦悶,教授高傲自大,像是日劇《白色巨塔》裡的八股權威感,滿是錯字的詞彙間還參雜著些許日文。我唯唯諾諾的應了幾句,想必自己又累又有點醉,實在無法說些甚麼安慰的話。

 

忽然覺得,他依然在高雄,我們兩人仍舊分隔島上的南北兩端。漫漫深夜,透過科技我所能得到的還是滿滿的訊息,充塞在我腦中。除了忠龍,總是在幾個人上線,幾個人下線之間,朋友的訊號不斷浮出又沈沒。它的便利性讓我逐漸厭倦需要付費的通訊服務,有時候人在外頭朋友打電話來討論事情時,我都習慣的回他:等我上線再跟你講吧!

如果哪一天我離開了MSN,關上手機,會不會就因此沒有朋友了?

這個可笑的問題,在我每天上網成癮後時常若隱若現地出現腦海中。我開始害怕失去訊息遺世獨立的後果,又渴望全然的獨處。

「科技始終來自於人性」,某個手機廣告文案如此宣稱新科技將帶領人類走向新的溝通型態。我們越來越容易透過簡單操縱的儀器,獲得訊息,但也因為過於簡單,需要花時間的「交心」過程,似乎變得不容易。也好在新科技可以讓人們很難落單,總可以拉幾個人陪在旁邊。如果遇上這個無人知曉的春天夜晚,雨剛停,街道寂靜,最是讓人無所適從。於是MSN上看見自己的朋友還掛在線上,就讓人有一種同伴感。

 

忠龍:我明天還要上班,下線去了。881

我送他一個月亮代表晚安。他也回敬一個。

 

有位朋友告訴我:手機是人與人不信任的開始。有次研究所上課時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師說:手機讓孩子更加難以掌握。易付卡推出的時候,辦卡容易也成了警方頭痛的問題。因為我們似乎知道對方在哪?在做些什麼?但卻只是透過對方簡單的口白陳述而已,那MSN呢?

我們透過視訊看見了對方,也可以透過麥克風聊天。是不是因此就能夠增加對彼此的信任感呢?

我將螢幕上的朋友分成好幾個類別,有同鄉會、大學同學、研究所同學等等,每個人都被歸類建檔似的放在固定位置。大夥隨機分隔島內各地,我看似與他們同在卻依然是分離的。這就是新科技的魔力吧!一旦走進它的介面,就像掉入魔術師的觀眾席上。看著台上高明的騙子,相信他們所呈現出來的就是事實,不管是吞劍、變牌、籠中掙脫。有時候我們自己也會是魔術師,心知肚明地玩著欺騙的伎倆。

我只能相信,彷如基督徒信仰上帝的全然相信,所依靠的是人類之間自然原始的信心。相信我們的過程不只是交換著訊息,在交換之前或是之後,我們還進行一種情感的交流。如果不是如此,我們如何能夠安靜地毫無遲疑地接受彼此。

 

我看著忠龍由綠色的小人偶,變成紅色,顯示他已經離線。我開始思索,他真的去睡覺了嗎?還是去看電視、出去買宵夜或是他仍待在電腦桌前上網找資料?儘管我能打電話去詢問,但那真的就是所謂的真正答案嗎?

大學畢業三年我仍未見過忠龍一面,他又從我眼前斷訊,我只能像掛上一通電話般,思念老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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